2012年7月14日 星期六

【武俠】

周傑倫  南宮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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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在我眼中是一部很奇妙的電影
我很難用「精彩」或「難看」這種二分法來替這部電影下結論
故事的野心不小卻因錯愕的收尾的方式而顯得有些虎頭蛇尾
但在某種程度上,我其實很享受電影裡由「徐百九」營造出的無厘頭幽默感
【武俠】那有點調皮又有點實驗風格的古裝動作片風格
對於不少觀眾而言應該是一個值得進戲院嘗試的挑戰與娛樂


【武俠】是一部非常有創意的電影,電影以強盜命案為契機,切入人體的經脈探討武俠的奧秘。金城武飾演的徐百九是個以武學與醫學分析為基礎的補快,這個角色的安排相當有意思,主要演員們對於角色的詮釋也都十分有味道,隻可惜電影創意有餘、後勁不足,特別是大魔王的下場更讓人有噴飯的「地雷笑果」。


相較於陳可辛前一部執導筒的作品【投名狀】,【武俠】的內容雖然算不上皆大歡喜,但步調輕快、充滿黑色奇想(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金城武在【武俠】裡確實展現他『嚴肅搞笑』的天份,徐百九這個角色確實很有意思),加上非常具備搖滾風的音樂,【武俠】可謂是一部帶領觀眾徜徉陳可辛對武林世界幻想的創意之作。


【武俠】的故事簡單,就是歸隱山林、成家立業的武功高手(甄子丹),不小心捲入一起偶發的搶劫命案,又不幸遇到性格冬烘、做事龜毛的補快先生(金城武),結果不但真實身份被揭發,更被迫面對過去的腥風血雨。


故事簡單,但敘事的方式很特別。電影使用視覺死角的方式,描述一個武功高手如何在假裝自己不會武的情況下殺死強盜二人檔。徐百九推演命案過程的方式雖然不是絕對創新的電影敘事手法,但卻是一個必要且有趣的過程,基於徐百九一絲不苟甚至有點矯枉過正的迂腐性格,加上劉金喜深藏不漏的高超演技,當徐百九自我催眠、將刀砍在劉金喜身上時,除了「清廉捕快無故砍人」的反差,觀眾甚至會懷疑前面的一連串推理都是徐百九走火入魔後的腦內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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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法有著幾近偏執的捕快徐百九與純樸的造紙工人劉金喜,這兩人對立的關係有點類似雨果的【悲慘世界】中的警探賈維和尚萬強,隻是陳可辛的【武俠】明顯使用了較為幽默且具娛樂性的手法表達這兩人的關係,且對於武俠的精神或是人性的探討,於電影後半段的著墨較無前半段來得深刻有力。當「裡」徐百九很率性地拿了一把刀給「表」徐百九來試劉金喜的武功,而「表」徐百九又很幽默自然地砍了劉金喜一刀後,電影的主題似乎就變了,從一部由內功經脈切入人性的內功式武俠電影,變成一部強調武打過招、江湖恩怨的外功式武俠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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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段的鋪陳以捕快徐百九與內在人格的推理為重心,中間交叉造紙工人劉金喜對於生命、萬物的看法,與人體經脈對於人物性格的影響,此時故事幾乎是以徐百九對「道」的探索與自我認可為重心。但是當七十二地煞找上門後,【武俠】就成了一部標準的武打電影,武功招式的設計非常漂亮,但銜接轉折的劇情和前半部比就顯得粗糙。例如七十二煞圍著假死龜息的劉金喜唱歌唱太久,於是徐百九不顧一切衝上去實施傳統CPR,醒來的劉金喜自斷手臂以明其志的過程雖然不至於莫名其妙,但銜接與轉折過於倉促不免引人發噱。當徐百九在闔眼前看見內在人格站在雨中對自己默默流淚時,過於草率的收尾並無法確切傳達出徐百九到底悟到了什麼「道」(或是他根本什麼都沒悟到?這個雨中看著潛在人格的畫面,接上【死神的精準度】似乎也不足為奇。同為法律魔人,徐補快的下場和賈維警探的結局相比就顯得不夠完善有說服力了),後半段對該角色的描述過少,導至觀眾必須自行從各種枝微末節推敲(或說腦補可能更恰當)徐百九是否真的已放下對法條的死闆執著,或是他是否對生命與人性的體認是否多了更深一層的寬容與妥協


徐百九是故事前半段非常重要的靈魂人物,也是故事裡最有趣的角色,但是礙於電影的虎頭蛇尾,導緻綜觀整部電影他的功能幾乎也僅隻於揭發劉金喜的身世,對於後面的武林大戰,除了把七十二地煞的教主變成避雷針的「笑果」,徐百九幾乎沒有任何功能性可言。前面花了很多篇幅在描述徐百九對內功的淵博學識、更從補快好友的口中透露徐百九應該是個自恃武功不弱的補快(聽說徐百九的武打戲被刪掉了?),雖比不上劇中的西夏人,但做為補快也該有一定程度的身手。可整部電影演到最後,扣除針灸與龜息演練法,徐百九不但沒有展現其它功夫,反而變得像沒有執照的電療針灸師,實為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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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羽飾演的七十二地煞教主,可謂是近年來武俠片中最具備壓迫與邪惡的反派角色。王羽飾演的教主一舉手、一投足,皆猶如入無人之地,為了脫離組織而自廢手臂的甄子丹面對王羽幾乎如螳臂擋車,而這麼一個威風凜凜的大魔王卻死於突如其來的天打雷劈,雖然讓劉金喜免於陷入手刃父親的掙紮,但過於突然電學處理也不免讓人看了傻眼。武俠電影吸引人的不光是江湖兒女因不同層次的俠道體悟而引發的各種糾葛,武功招式的切磋(無論是外功還是內功)才是最讓人心眩神迷的。【武俠】前半段花了非常大的篇幅描述人體經脈穴道的奧秘,以帶著武俠色彩的醫學觀點講述了每種人的穴道罩門,這種猶如內功經脈講堂的演示無論是編劇瞎掰還是有所根據,都被金城武飾演的徐百九講得頭頭是道,觀眾自然也對徐補快對武俠高手的經脈分析論點有了期待。


當徐百九堅持「隻要再插一根針就可以」、拖著瀕死的身軀撲向王羽時,劇情並未呼應前面強調的穴道罩門論點讓徐百九一針插到王羽的練功罩門,造成氣血運行淤塞之類的結果。徐百九施展的針灸沒對王羽的經脈造成任何影響,反而是讓王羽成了雷雨中的避雷針,突然間徐百九成了富蘭克林、金屬針展現了尖端放電的高科技,金屬製的針灸針牽引雷電把王羽電得酥麻麻,一代梟雄的生命就在戲院此起彼落的驚訝與爆笑聲中殞落。雖說雷電劈死人相當符合科學原理,但放諸武俠世界裡卻顯得格格不入(讓現實生活的合理性破壞了幻想世界的合理性)。這種感覺就像是用牛頓運動定理探討武當派的縱雲梯,完全破壞了觀眾對武俠世界的幻想(這也是為何大多數的小說與漫畫的作者不會傻到把現實生活的科學設定帶入故事中)。當然,如果陳可辛導演所謂的「讓武俠改變武俠」是這個意思,那麼身為觀眾,我也隻好配服導演勇於挑戰的精神了!


雖然電影後半段的劇情主軸幾乎偏離了前半段的重心,但愛看武功過招的觀眾倒是不能錯過【武俠】後半段的演出。王羽和惠英紅的演出,是【武俠】裡最大的兩個驚喜。十三娘突入寧靜的劉家村找劉金喜,惠英紅把這個猙獰又殘忍的瘋女人演得非常俐落爽快,而在某些時刻又能顯露出母親(或說義母)對兒子的思念,與身為草莽、面對命令必須和兒子刀戎相向的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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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邵氏電影裡的「獨臂刀王」王羽,在此把一代狂雄的邪惡與複雜都展現得淋漓盡緻,劇本更貼心地安排王羽和自廢左臂的甄子丹,進行新、舊獨臂刀王的對決,【武俠】這貼心的安排不但有著世代交替的意味,相信更會感動不少邵氏武俠電影迷。


湯唯在本片能發揮的機會不多,但在許多小細節仍可看出她出色的演技。特別是當王羽刻意抱著小兒子坐在自家等著劉金喜回來時的恐懼和堅強,皆從她簡單的小動作、小眼神中流露無遺,如果不是由湯唯來飾演阿玉,那麼劉金喜的妻子恐怕會顯得像無聲家具。阿玉的角色份量不重,卻因湯唯的出色詮釋讓阿玉的形象深深影響這部電影。劇本對於徐百九的描述在後半段雖不盡完善,卻依然可看出金城武對該角色的盡力詮釋,如果不是金城武的徐百九,電影前半段的辦案過程恐怕會缺少新鮮與幽默感。


雖然【武俠】並未將徐百九的角色發展完全,更因此影響了電影後半段對人物情感的粗糙處理,雖然角色之間與背景連結做得不夠漂亮,但電影依然盡可能貫徹著為人子女面對「父母之恩」與「是非對錯」的掙紮。在中華思想裡,父母之恩是非常重要的倫理觀念,也因此曾被捕快饒過一次、又回家毒死自己養父母的少年會如此影響徐百九對是非對錯的堅持,同時也影響了徐百九偵辦嶽父賣假藥的案子。厭倦殺生、隱姓埋名的劉金喜也隻是離開家鄉、遠離父母和眾兄弟,當父母率領弟兄殺上門來時,劉金喜也是盡量以退為進,若非萬不得已,劉金喜也不想手刃濫殺無辜、無惡不作的父母。


【武俠】不是一部完美的電影,甚至可說是有點虎頭蛇尾的作品,想要講的東西太多,到最後變成每個人物的故事都東沾一點、西沾一點,難以看出一以貫之的整體性。但電影在武俠招式的展現手法上確實有其獨特創意(本片動作指導是甄子丹),黑色幽默配上很西洋搖滾風的音樂,刻意搭配不中不西的新潮推理過程,電影雖叫【武俠】卻又很不「武俠」,頗有一種獨特的調皮風格。若想看金城武講四川話(他說起四川話時總有一種喜感)、展現一下嚴肅搞笑(無論這種嚴肅搞笑是否是刻意造成,在搖滾風的背景音樂襯托下,這部中國古裝片的嚴肅搞笑確實非常成功),或是想看不同世代的獨臂刀王大戰、邵氏電影的女俠惠英紅再展武藝,那麼做為商業娛樂電影,【武俠】應該還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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